近年來，全球貿易體系正經歷一場空前的轉型。為因應全球供應鏈的移轉，並提升供應的韌性，部分國家由自由貿易轉向保護主義。然而，WTO秘書長及其團隊於本年度召開的WTO公共論壇中強調，全球經濟的融合和貿易的自由化，仍是解決當前各種不確定性因素與貧富差距的關鍵。本文將以此自由貿易的正向意義為基礎，再以WTO公共論壇上的觀察與討論為主軸，深入探討「再全球化」如何成為對抗「反全球化」的解方；以及維持穩定的自由貿易制度與國際秩序，對全球經濟、尤其是新興市場和台灣等地區的潛在影響。

文：劉又銘

近年來，由於疫情、美中大國競爭與全球地緣政治風險陡升所造成的運輸中斷與供應鏈重組問題，全球貿易體系正經歷一場空前的轉型。而世界貿易組織（WTO）於2024年9月10日至13日，在瑞士日內瓦舉辦的年度WTO公共論壇，成為了檢視這一轉變的關鍵現場。 

此次論壇的主題為「再全球化：為更好世界的更好貿易」（Re-globalization: Better Trade for a Better World）。旨在強調，如何讓全球化的貿易模式變得更加包容，以促進各國間的經濟合作與融合。這一主題不僅對應了當前全球化倒退、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的「反全球化」趨勢；也突顯了國際社會對「再全球化」的深刻需求。 

為因應全球供應鏈的移轉，並提升供應的韌性，各國紛紛重新審視國際貿易政策，部分國家由自由貿易轉向保護主義，試圖減少對外部市場的依賴。然而，WTO秘書長Ngozi Okonjo-Iweala及其團隊強調，全球經濟的融合和貿易的自由化，仍是解決當前各種不確定性因素、貧富差距與收入水平失衡的關鍵。她在《2024年世界貿易報告》的引言中表示：「貿易具有減少貧窮、創造共同繁榮的轉型作用，這是世界所不能忽視的。」 本文將以這個自由貿易的正向意義為基礎，再以WTO公共論壇上的觀察與討論為主軸，深入探討「再全球化」如何成為對抗「反全球化」的解方；以及維持穩定的自由貿易制度與國際秩序，對全球經濟、尤其是新興市場和台灣等地區的潛在影響。 

WTO公共論壇的核心議題：綠色政策、服務貿易、數位化 

本次WTO公共論壇的重點「再全球化」，即通過建立更具包容性的全球貿易體系，促進經濟多樣化與可持續發展。具體而言，論壇聚焦於三大議題：一、如何透過綠色政策極大化貿易利益；二、如何通過建立進步的服務貿易機制提升經濟福祉；三、數位化作為貿易包容性的重要催化劑。 

一、極大化貿易利益的綠色政策 

全球貿易體系與環境議題間的關聯已愈發緊密。氣候變遷、能源危機、減碳去碳和可持續發展，這些不僅是當今全球最關注的議題，在討論新形態貿易規則與模式時，以減緩氣候變遷作為貿易制度設計的核心理念，已經成為必然的趨勢。本次論壇中有多位講者皆表示，綠色政策不僅是環境保護的工具，更是促進全球經濟增長的新引擎。透過推動綠色貿易協議、加強環境產品的國際貿易，更可以同時達成環境和經濟雙贏。 

參與本次論壇的多位經濟學者也引用《2024年世界貿易報告》的調查數據，強調環保產品和技術的國際貿易增速遠超過傳統商品貿易，其中包括太陽能技術、風能發電設備、電動汽車及其零部件等商品。這些商品的需求增長，顯示全球市場對於可持續能源的日益重視，這將推動各國在貿易政策中，更加關注環境標準和碳排放規範。特別是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市場，可以通過參與環境產品的貿易，迅速提高自身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 

台灣在這一領域具備相當的潛力，作為全球科技產業的重要角色，台灣擁有優秀的半導體產業以及不斷發展的綠能技術。透過加強與其他經濟體在綠色貿易領域的合作，台灣有望利用其技術優勢，成為全球綠色經濟發展的重要參與者。 

二、建立進步與增加福祉的服務貿易 

服務業的全球化已成為國際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技術和數位化的飛速發展，服務貿易不再僅限於傳統的金融、保險和物流等領域，還包括各種高附加價值的數位服務和專業服務。 

論壇中有多位講者引用《2024年世界貿易報告》指出，服務貿易的增長是推動全球經濟包容性的重要途徑。特別是數位技術的應用，降低了服務貿易的成本，使得即便是地理位置偏遠或資源匱乏的經濟體，也能通過參與全球服務貿易獲得發展機會。例如，印度近年來通過發展資訊科技（IT）和商業流程外包（BPO）產業，成功成為全球服務貿易中的一個重要樞紐，顯示了服務業全球化帶來的巨大潛力。 

對台灣而言，服務貿易的發展也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台灣擁有高素質的勞動力和強大的技術基礎設施，特別是在金融科技、醫療服務、電子商務等領域具備競爭優勢。透過推動服務貿易的發展，台灣可以在全球經濟中找到更多的發展空間，並擴大自身在國際市場上的影響力。 

三、數位化：貿易包容性的催化劑 

數位革命毫無疑問，早已在近年的電商與AI浪潮中，重塑了全球貿易格局。本次論壇亦有多位講者指出，數位化不僅僅是技術變革，還是推動貿易包容性的一個重要工具。隨著電子商務、數據流動和數位支付的興起，貿易活動的界限正在被打破，任何一個企業或國家，無論其地理位置如何，都可以透過網路電商參與全球市場。 

因為數位貿易具顯著降低交易成本的潛力，特別是對中小企業和新興市場來說，這是一個重大機遇。透過數位技術，企業能夠快速接觸到全球消費者，同時提升供應鏈的透明度和效率。 

台灣在數位經濟中具備極大的競爭優勢。透過強大的資訊科技基礎設施和高度數位化的經濟結構，這些都為進一步參與全球數位貿易提供了堅實的基礎。數位貿易的發展不僅能夠為台灣帶來更多的經濟機遇，還可以提高其在國際市場中的競爭力。 

《2024年世界貿易報告》發布：再全球化的機遇與挑戰 

本次WTO論壇的亮點之一，是9月10日發布的《2024年世界貿易報告》。這份《報告》深入分析國際貿易在推動全球經濟包容性和減少貧窮方面的作用，並強調「再全球化」對應當前經濟挑戰的關鍵性。 

《報告》中的核心觀點是，全球化仍然是促進全球經濟增長和減少貧困的有效工具。然而，過去數十年的全球化進程中，部分經濟體和群體未能充分受益。特別是在中低收入經濟體中，存在著嚴重的貿易不平等衍生性問題。對於這些中低收入經濟體來說，貿易的成本過高、基礎設施的落後，以及參與國際貿易的程度較低，都是制約其經濟發展的主要障礙。 

《報告》也強調，解決這些問題的關鍵在於推動再全球化。與去全球化相反，再全球化的目的是將更多的經濟體和群體納入全球貿易體系，通過分散化、盟友化和去碳化的全球供應鏈，促進經濟的多樣化和可持續發展。 

台灣面臨的挑戰與機遇 

對於台灣這樣的經濟體來說，面對再全球化的趨勢仍須謹慎應對。因為台灣的經濟高度依賴國際貿易，但在無法參與像RCEP（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和CPTPP（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這樣的重要區域經貿整合時，面對其他競爭者參與區域整合的零關稅優勢時，台灣的各種產業的未來發展都充滿挑戰。隨著全球供應鏈的變化，如何融入「再全球化」的趨勢、確保在國際貿易中的競爭力，成為台灣政府和企業亟待解決的問題。 

然而，再全球化也為台灣帶來了重要機遇。首先，台灣的科技和製造業，特別是半導體和高科技產業，已處於全球供應鏈的核心位置。全球對高階資通訊技術和電機電子產品的需求不斷上升，尤其是在這波全球性的去碳化潮流中，對低能耗和高效能技術電機電子產品的需求激增。台灣若能充分發揮技術優勢，將可在這個「再全球化」進程中，鞏固並擴大產業界的影響力與相關產品的市占率。 

其次，隨著數位化的推進，台灣的數位經濟也擁有巨大潛力。透過「加強數位基礎設施建設」與「促進數位貿易」，台灣有望成為亞洲數位貿易的樞紐，進一步推動其在國際市場中的影響力。尤其是在推動電子商務、數據流通、人工智能和數據分析等領域，台灣可以憑藉技術創新引領區域發展。 

再者，台灣政府和企業應利用這波全球綠色貿易的發展趨勢，積極參與國際綠色經濟合作。台灣擁有強大的科技基礎，可以在綠色科技、再生能源等領域深入發展，並推動國內外市場的聯結。通過與其他經濟體的合作，台灣可以在全球減碳經濟中找到發展契機。 

國際合作與多邊主義的未來 

再全球化的推動離不開多邊主義和國際合作。WTO公共論壇上的多位專家也都強調，面對當前世界經濟的不確定性，各國應當加強合作，而不是陷入保護主義的泥潭。特別是在全球氣候變遷和科技革命的背景下，各國需要更加緊密地合作，通過協商和對話，解決彼此的貿易分歧和挑戰。 

「多邊主義」被認為是推動「再全球化」的關鍵。在疫情之後，許多國家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保護主義傾向，試圖減少對全球供應鏈的依賴。然而，這種「逆全球化」的趨勢已證明無法有效解決當前的經濟問題，反而導致了更多的經濟困境。因此，重申多邊貿易制度的價值，並加強國際組織如WTO的作用，是實現「再全球化」的必要步驟。 

同時，「再全球化」還需要更加靈活和多樣的供應鏈，以適應當前地緣政治和經濟風險。供應鏈的「盟友化」雖然是當前討論的焦點；也就是在維持全球化的同時，加強盟友間的貿易合作，以「近岸生產」與「友岸外包」的模式，提高供應鏈的彈性和安全性。但這樣的策略，目前是否能降低貿易中斷風險，或是促進區域經濟穩定發展，都還有待長期觀察。 

結語 

WTO公共論壇展示了「再全球化」對全球貿易的深遠意義。特別是在當前全球經濟面臨諸多挑戰的背景下，如何通過貿易來促進全球經濟復甦、減少貧困並推動可持續發展，是國際社會共同關注的議題。台灣在這一過程中，既面臨挑戰，也擁有巨大的發展潛力。透過積極參與全球綠色經濟、推動數位化轉型，並加強國際貿易合作，台灣有望在再全球化的浪潮中脫穎而出，並進一步鞏固其在全球經濟中的地位。 

未來，全球貿易將更加包容、多樣和可持續。隨著再全球化進程的推進，如何找到更加公平、高效的貿易模式，將是全球經濟發展的關鍵。WTO及其他國際組織的努力，將在其中發揮不可或缺的作用，為各國提供一個更加穩定、繁榮的貿易環境。（作者為工總國際處資深專員）